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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从早晨开始

1999-02-25 来源:光明日报 阎晶明 我有话说

中国人谈美国的书,谈日本的书,我们见的多了。封闭一旦打开,东西方互相“东张西望”,用自己的文化眼光打量别国的生活,或惊叹不已,或大摇其头,都是人类文化景观中并不鲜见的组成部分。中国自开放以来,小到出国观感,大到记述在美日等国的“血泪史”,这样的书和文章无论是文学类的还是非文学类的出过很多。到九十年代末期,这类书都已不再新鲜,朱琦在这种时候拿出了他的《东张西望——从北大到柏克莱》,看上去是步别人“后尘”,读来却处处有夺人眼目之处,值得特别推荐。

如果一个打量美国的人是学者,很可能会在谈论美国时剔除掉许多新鲜的、富有质感的生活元素,过于强调“书面”上的文化差异;如果他是一个匆匆过客,又容易流于一般意义上的观感,走马观花一回后,感受不到多少含有生活本质的东西。朱琦,正是带着东方学者的眼光,走进西方生活当中,写出了一篇篇既有文化品味,更饱含人间情味的随笔文章。从东洋“张望”到西洋,他本人不是作为一个充满好奇心而四处观看的游客,也不是躲进图书馆里发现学术差异的“访问学者”,他是一个东方游子,又是在西方社会里寻找自己位置的一员,他为生活而写,写的必是打动自己情感的经历、见闻。其中许多内容可能是学者们不愿去专写的,而又为短暂的过客看不到写不出。

“静看美日”里的两篇长文,是朱琦从东洋到西洋以后,写下的叙述两国文化差异的文章,刚一看开头,以为他要向读者“上课”,稍一读即发现妙趣横生。取题不怕与别人一样,如“美国人注重个体生命,日本人注重群体意识”、“美国人热心于社会问题,日本人的精力都用于工作”等等,从俗题中写出新意是对作者的最大挑战。朱琦以他自己的亲历写出了富有生活细节,又传达文化意味的事件情节,如在东京地铁被醉汉所撞,对方穷追不舍地向“我”道歉,因此深感日本“礼仪”之重。点到为止,没有再费笔墨教人道理,严肃的话题下却是生动的散文。在对美日的比较中,又忍不住加进了对中国的议论,从叙述者的态度和笔法看,所达到的不温不火、不卑不亢和从容大气,非一般同龄人所能把握。

最让人深感兴味的是“异域风情”、“结缘海外”两辑。描述人文风情的《美国的乞丐》、《裸在柏克莱》、《美国生长的中国人》;记叙中国人海外境遇的《不尽“学者”滚滚来》、《星条旗下的中国画家》,都是作者对海外生活见闻的“速写”,尤其是《骨肉邻居》、《陪读父亲》、《苦脸老刘》几篇写人之作,读来更是让人掩卷难忘。“陪读父亲”老蔡,本是国内的“高工”,为了孩子在美国的学业,不惜牺牲个人事业在异国他乡从事体力工作,“陪读父亲”可称是对一类海外中国人现状的概括,更是海外中国人精神寄托及民族趋同心理的一种写照。“苦脸老刘”在美国的种种阴差阳错的“洋相”,他令人哭笑不得的遭遇,让人忍俊不禁又有难言苦涩,他一曲小提琴的宣泄和一腔正宗的京剧清唱,又让人产生文化之根无所归依的无奈感受。“老刘”、“老蔡”们是我们未曾见过的形象,却读来让人心有所动。

朱琦为文,一向不掩饰、不粉饰、不“做大”,平实朴素又画龙点睛,尤其是文化态度平和冷静,遇难没有诅咒,逢悲不曾哀叹,反能常常以幽默之笔写出世事艰难,这种文化姿态的宽容,与他深谙中国古代名士风流,尤其是唐宋文人处乱不惊的风骨有某种内在联系。这一点也正是《东张西望》在众多描述海外见闻的作品中成为一个“异数”的原因所在。朱琦本身是带着不可剥去的东方情怀,到西方社会找寻人生位置的一分子,其中的甘苦已不仅是观察、体验所能得,写作资源大都是自己亲历,因“心有所感”,故而常从“心底流出”,加之作者看取中西文化和社会面貌时所持的既不妄自菲薄,又不妄自尊大的“平视”态度,使其从文化品味到艺术韵致,都处理得恰到火候,分寸得当。此书的附题为“从北大到柏克莱”,事实上,作者对自己心灵之“根”的寻源已深入到童年时黄河岸边的葫芦庄,所有的“东张西望”可说是与生俱来,“异域风情”、“海天拾羽”只是因为“结缘海外”。海外谋生的生活仿佛每天早晨都是一个新的开始,紧张、紧迫又变动不居。如此,这样的“东张西望”正大有续头,大有看头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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